第三十七章 杯水车薪
“哥，东莞那里冷不冷？”晚上睡觉刚躺下来我就问哥哥。
“不冷，穿个外套差不多就能过冬了。”
“那边比咱这边好吧？”
“轮有钱的话是比咱们这边好很多，但是没咱们这边安全，咱们家里晾在地里的花生豆没有人拿，但是那边就不行了，那边比较乱，走在大街上一不留神就被抢了。”
“那你被抢过没有？”我担心地问
“你也太高抬你哥了，像咱们这样的穷人，走在大街上不会有人抢的，人家还会以为你会抢劫他的。”哥哥听完我的话笑了。
原来我以为哥哥是很有钱的，在我的脑海当中没有多少人像我哥哥这么有钱，因为大家都很羡慕的老师一年的工资还没有哥哥两个月的收入高，可是我怎么也没可能想得到，原来哥哥在外面跟别人比却是如此落魄。
“那你在那里工作怎么样呢？”顿了一会我又问。
“工作还好了，以前都跟你说过的，只要肯干，工资挺高的。”
“那你一天干多少钟头啊？”
“少的话十个钟头，多的话十六个钟头。”
“那也不是很多啊？一天上班十个钟头，还有十四个钟头自由支配的。”
“你想的轻松，”哥哥冷笑了一声，“干活的事情你也享受过，一直干下去的话很累的，要命。不过还好，现在我当了一个车间主任，不用干活，监督着他们干就得了。”
“你当主任了？好厉害啊！过了年你才十八岁的。”我敬佩地说。
“十八岁？在鞋厂里人家都说我二十多了，在外面没有一个人把我当十八岁的人看的，出门遇到十多岁的小孩子都叫我叔叔呢！”哥哥苦笑道。
“你哪有那么老啊？可是我看上去你一点都不老的，”我忽然间来了兴致，“你当主任了，带我去你们厂干活，给我找份好差事。”
“别乱说！”哥哥一下子变了语气，“好好读你的书，你以为外面打工那么好混啊？那些苦，那些累你是根本受不了的，你以为谁都愿意出去打工不读书？你现在那么好的条件，不用功读书，想这些歪门邪道做什么？打工不可能打一辈子的，但是你要是读书有成的话，就能受用一辈子，如果你要是再说去打工的话，以后我什么都不会再给你买了，也不会再给你钱花了。”
“我随便说说的，”我一听哥哥动怒了，赶紧赔笑，“明年你都十八岁了，回来当兵吧！现在咱伯是村长了，你当兵肯定容易很多。”
“我也有这个打算，打工也不是长久之事，人，都应该做点自己的事情，等过了年我出去再干十个八个月的，然后攒点钱回来当兵，到部队也好有点零花钱。”
“嗯！将来你当了将军咱们一家都风风光了。”
“将军？”哥哥苦笑一下，“你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懂的，如果将军真的那么好当，这满大街上都是将军了，别说将军了，就是找一份好的工作也都都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
“哥你们厂人多不？”
“有两百多人，我管六十多个。”
“那没有女的啊？咱妈说过了年就给你订门亲事。”
“我们厂里女的挺多的，一大半都是女的，亲事吗？爱订他们就订吧！反正又不关我事。”
“怎么能不管你的事情啊？给你定亲肯定管你的事情了。”
“无所谓了，想订就定吧！要不咱妈心里也不踏实，要是能订一门亲事让咱妈心里面踏实点也好。”
“那你怎么不在厂里找一个好点的，带回来，这样也能给家里省点钱。”
“那厂里女的虽然多，但是有的我叫大婶，有的我叫大姐，能找吗？再说了，我才十七岁，着什么急啊！”
“过了年都十八了，虚岁都十九了。”
“十七十八十九不都一样？你们都是的，就知道亲不亲的。”哥哥听完来气了。
我一看惹到了哥哥，不敢再出声了。
“你说这次怎么三爷变化那么大啊？”过了许久，哥哥先说话了。
“是不是老了很多啊？”我跟着说。
“是啊！一下子老了很多，就一场病而已，不过也是的，一辈子把心操在麻雀上，倒是把自己折腾惨了。”哥哥叹了口气。
“要不咱们明天去劝劝他，让他以后不要再养了。”
“哼！”哥哥很蔑视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啊！凭借咱俩就想说动他，难！”
“那谁能说动他？”我问道。
“不知道，”哥哥顿了一会又说，“可能没人说得动他。”
“那怎么办呢？他身体不行的。”我有点焦急。
“凉拌，走一步看一步了，能帮他就帮下吧！”
“对了哥，今天下午为什么五奶（近族的一个奶奶）给你提了一袋子鸡蛋啊？”我忽然又想起来一件事。
“还不是想让我春节之后带他儿子去广东打工，自己人好有个照顾。”哥哥说得很无奈，笑得却是很开心。
“那你带不带？”
“肯定带了，这次回来就是准备带一批人过去的，厂里缺人手，我回来的时候老板就交代我招一批人去，咱们村就有十几个要跟我去。”
“那你够厉害了，带了这么多人。”
“东莞那地方比较乱，一个人还是有点孤单的，带上一批自己人，在外面干活相互之间也有个照顾，这心里也踏实很多的。所以，一方面为了他们，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我自己踏实点。”
第二天下雪了，我和哥哥一大早就去三爷家，最先看到的是成群结队的麻雀，有的在树上站着，有的在空中批盘旋着。三爷也起床了，正披着一个蛇皮袋在院子里扫雪，老态龙钟！看到三爷的身影，我终于明白这个词所表带的的意思了。
“三爷，我哥回来了。”我第一个喊了出来。。
三爷抬起头，看到我们两个，立即笑了：“你们这俩家伙，下这么大雪，不好好睡觉，起来这么早做什么。”
“我们过来看看你。”哥哥说着走过去，抢过三爷手中的扫把，帮他扫雪。
三爷呵呵一笑，也没说什么，站在边上看着哥哥扫雪。
“你呀！做什么事情都是好把式。”三爷乐呵呵地对哥哥说。
“那是，我哥哥现在是车间主任了，一个人管几十个人呢！”我在边上添油加醋。
“是啊！都成大人了啊！”三爷感叹道，“想想你们两个小时候，光着屁股在村里玩耍，那情形就像在没多久一样的，可是转眼间就成大人了，我不服老是不行的，真的是老了。”
“三爷你不老的，一点都不老的，还很精神。”哥哥边扫雪边扭头笑着对三爷说。
“你呀！真是的，三爷又不是三岁小孩，哄两句就开心了，三爷看得很开的，老就老吧！反正这每个人都要老的，你不认也不行。”三爷乐呵呵地说。
我倒是没有怎么在意他两个人聊天，只顾抬着头，对着树上的麻雀吹口哨，树上的麻雀很显然是耐不下性子了，都在树枝上来**窜，可能都在盼着三爷给它们食物吧！对我发出的挑逗口哨声，它们仅仅看了一眼就不理了，我也自感没趣。
哥哥很快就扫好雪，尽管上面零星的小雪还在往下飘，但是院子里基本上干净了。
“喂麻雀啰！”三爷说完就走进厨房，不一会就端出来一大盆子番薯粥，热气腾腾的。
树上的那些家伙们再也按耐不住了，三爷刚走出厨房门口，一些胆大的便俯冲下来，饥渴地啄着盆子里的食物，三爷则是乐呵呵地，微笑着，很疼爱地对它们说：“等我放下来再说，让你们都吃个饱。”
“三爷你这跟喂小孩一样。”哥哥笑着对三爷说。
“是，它们都是我的孩子，就当是捡来的孩子。”三爷便笑着边小心翼翼地用木瓢把盆中的食物一勺一勺地舀到院子里干净的木板上。一霎那，院子里，周围伺候着的麻雀一涌而下，整个院子中全是麻雀了，有的占据了好地势，就赶紧啄食，有的挤不进去，就拼命地往雀群中钻，还有的只能望着，在空中焦急地盘旋，整个院子满是麻雀，空气中也弥漫着麻雀那纤细的绒毛。三爷则是有序地把前面吃过的麻雀拨走，吹着口哨招呼后面没吃到的过来，这场面我和哥哥见惯了，但是三爷吹口哨这一招以前还真的没有注意到。
很快，一盆子食物都让这成百上千只麻雀吃光了，最后有几只还赖着不肯走，不停地对三爷“啾啾”地叫着，三爷也翘起嘴，对它们“啾啾”地吹着口哨。那几只麻雀一直跟三爷对啾了很多次，院子树上很多麻雀也一声不吭地望着它们，可能是最后真的盼不到一点希望了，那几只麻雀就恋恋不舍地飞上了树头。
“三爷你跟它们讲什么呢？”看着那几只麻雀飞走，我赶紧问三爷。
“它们几个说没吃到什么东西，我就说没食物了，让它们下次早点过来。”三爷望着树上的麻雀，笑嘻嘻地说。
“三爷这一盆红薯粥能把它们喂饱吗？”哥哥也看着树上的麻雀问。
“喂饱？”三爷冷笑一声，“这上千只麻雀，喂饱的话没十几盆是不行的。”
“那么多麻雀吃不饱怎么办？”哥哥紧张地问。
“那能怎么办？”三爷叹了口气，“我能帮的只有这些了，已经尽到最大努力了，自己可以少吃点，但是也挤不出那么多东西了。”
“那麻雀在这冬天都吃什么啊？”哥哥又问。
“草籽草根，还有露在外面冻死的虫子，运气好的还能偷吃点人们吃剩下的东西。找不到吃的就只好挨饿了。”
“那每年冬天岂不是饿死冻死很多？”
“根据我的观察，每年能过冬的麻雀最多也不会过一半，另外一半多不是饿死就是冻死。”
“麻雀真可怜。”我叹了口气说，由衷地说。
“麻雀是可怜，不过它们还是会感谢你的。”三爷对我说。
“感谢我？！”我惊讶地问。
“是啊！还记得上次你写了一篇麻雀的文章，咱们乡的人基本上没人再抓它们了，你看看，今年咱们村的麻雀是历年最多的。那是因为周围很远地方的麻雀都飞到咱们乡里来了，咱们乡里是最安全的了。”
“是啊！今年是很多。”我抬头望望树上的麻雀，感到开心极了，忽然又想到了一件事，“三爷你怎么知道外乡的麻雀就少了呢？”
“是麻雀们告诉我的啊！它们说方圆数十里地就咱们这里没人抓它们，所以它们都跑到这里生活了。”
“麻雀们的消息挺灵通的啊。”哥哥说。
“是啊！要是咱们全中国的人们都不抓它们，那它们该多开心啊！”三爷说。
“是啊！要是都不抓它们，三爷你最开心了。”哥哥说。
“对了三爷，听我妈说你前几天病了，现在怎么样了？”我看到三爷开心的样子，我忽然间想起他病了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病？别听你妈说。”三爷语气加重了，不过很快就变得开心了：“看到你们两个和这树上的麻雀，三爷哪里还有病？”
